自那日我未曾听旨回京后,一道接着一道的圣旨如雪花般纷至沓来,催促我班师回朝。
二月初,积雪消融,却仍然寒风刺骨。
这些圣旨被我尽数丢进火盆取暖。
起初,清姿还为我的大胆行径感到震惊不已,到后面她只感慨道:“到底是御用之物,用这般好的锦缎来写字,真是可惜。”
“若是能做两身衣服便好了,如今将士身上的冬衣还是去岁的呢。”
第十八道圣旨时,西境被断了粮草物资供应。
因李家军向来治军严明,深受边境百姓爱戴,有不少百姓自甘捐粮捐物,但到底只是杯水车薪。
督战老将军秉着对我的信任,未曾多问,但他嘴角的泡疹却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焦虑。
清姿忧心忡忡地问我:“此局何解?”
我在舆图上画了个圈:“楚地无粮,西秦有啊。”
大楚与西秦的战事已僵持两年有余,但兵家胜败,往往只在一瞬之间。
西境严寒,大楚将士之前多有水土不服,如今已渐渐适应。
但以往仍不会选择寒冷的时节交战,往往只做防守。
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,我派一支精锐骑兵直往西秦大本营奔袭。
西秦人此时防备薄弱,待反应过来时,第一队先锋已冲入西秦营地。
巡逻的西秦将军察觉时,连忙纠集队伍,却发觉西秦的将士俱昏昏沉沉。
兵贵神速。
我早已部署好的左右两翼部队迅速潜入,与先锋部队形成了夹击之势。
一时间,西秦营地内火光冲天,喊杀声震天动地。
西秦人见兵败之势已定,率先护赫连瑀撤退。
赫连瑀有些狼狈,却语气笃定:“李清颜,你胜了此战,大楚便再无你用武之地。”
“届时你逃亡来西秦,孤的承诺还算……”一支飞箭从赫连瑀脸颊边划过。
看着他仓促的背影,我收起弓,心中略有遗憾。
直至黎明时分,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。
此役大获全胜,我方不仅夺回了被西秦侵占的土地,还将边境线向西推进了数百里。
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,又一道圣旨随之而来。
但这一次,不再是责令班师的严词厉色,而是嘉奖的许诺与封赏的诱惑。
清姿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道圣旨:“长姐,此番回京,恐怕凶多吉少。”
我抽过圣旨,依旧丢入火盆。
“你说错了,凶多吉少的是陛下。”
“他忌惮我拥兵自重,他是忌惮对了。”
“忠君?”
我冷哼一声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:“李家满门的牺牲,换来的是无尽的猜忌与打压?”
“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之下,一文不值的承诺与虚名?”
“将士们为这片土地洒热血,却唯独没有换来百姓的安宁与幸福。”
前世,四海初定,本应迎来盛世,然而那位皇帝却自诩为太平守成之君,整日沉迷于酒色财气之中。
大肆搜刮民脂民膏,挥霍无度。
又劳民伤财,大兴土木建造奢华宫殿。
朝堂之上,奸臣当道,他们巧言令色,欺上瞒下,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。
多年征战,国库早已空虚,百姓只能承受着繁重的苛捐杂税。
那些曾经为大楚江山浴血奋战的士兵,在解甲归田后,竟连一顿饱饭都难以维持。
那些李家军誓死庇护的百姓,辛勤耕耘却仍难逃饿死的命运。
前世,我无能挽狂澜于既倒,如今既有机会,我又怎甘心做笼雀困于宅院?
君不见,敌血飞溅石榴裙,红袖亦可挡万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