§§§第二章
“她怎么还没醒？”
“受了点风寒，又有点急火攻心，上头了才昏了过去，别急，马上就该......”
“咳咳咳。”
“你瞧，这不是醒了？”
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，又一阵悉悉索索之后，我感觉我的额头被人轻轻覆盖，那人的手心冰凉舒适，我不禁嘤咛一声。那人却飞快地把手移开了。
到了晚上，睡得迷迷瞪瞪的，我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握住了，就好像我在小时候生病，阿婆也是这样把我小小的手握在掌心。
他的手好温暖啊，好像我的外婆。
“阿婆，芷儿好冷。”
李卓禹一楞，听着床上的我已经烧得胡言乱语了，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又把我的手拉进靠近心窝的位置，又紧了紧。
“怎么就这么不乖呢，小香草。”李卓禹喃喃出声，可我却没有听清他接下来的话。
小香草，是李卓禹给我起的，只有他知道，独属于我的名字。
浑浑噩噩中我好像被人克制地抱进了怀里，那人的手在我的腰臀上游离。可我只顾享受这温暖而有力的怀抱，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。
可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，我却躺在舒蔓的家里。
“我怎么在这？”
“什么你怎么在这，你不在这还想在哪？”舒蔓翻了个白眼，毫不在意地坐到了我的身边。
“我的小姑奶奶啊，你这是要闹哪样，怎么就想不开要一个人淋雨呢，怎么着，你在这给我搞伤痛文学呢？”
听到这，都快给我气笑了，“我可没病。”
“这我知道，可您现在的脑子可实在说不上清醒。”舒蔓给我递了杯水，“说真的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？”
江家已经公开了，说江家独女江芷已经出国了并有长期定居国外的打算，圈里的人都清楚：这明显是把江芷当作弃子了。
虽然她和宋逸离婚的消息还没有传开，可眼尖的人已经看到苗头了。
“那还能怎么办呢，既然他们让我出国，我就出国呗。”
“不是，你......”舒蔓正想接着说，哪曾想被江芷打断了。
“蔓蔓，我没求过你，这么多年了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。你也知道，我阿婆......我走以后，希望你帮我照顾下她老人家，她做完了手术，身体一直不好，我没敢回去看她，你，帮我多照看着点。”
5.
江芷又消失了，一夜之间，不见了踪影。
李卓禹觉得自己真是下贱，她不过是说梦话，自己就该死的心软了。接连等了几天没蹲到人，男人气得磨了磨后槽牙：真行，江芷你他妈真是好样的！
男人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，然后转身，再也没回头。
可即使这样，李卓禹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对江芷的执念，至少顾文和许耀能明显地感觉到，自家老大一夜之间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了。
李卓禹时常会想，江芷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？没心没肺，忘恩负义，能狠心地丢下自己和相依为命的外婆，宁愿跟着别人走也不愿意回头。
可江阿婆又时常抹着眼泪提起江芷：“这丫头啊，嘴硬，别人再怎么冤枉她她都不愿意张嘴解释一句，哪怕就是一句。”
江芷不好吗，笑话，她不好自己至于一直惦记她吗。李卓禹觉得，自己这辈子估计就栽到江芷手里了。
三年后。b市机场。
十分钟前，风尘仆仆的我刚坐上了舒蔓的车。
“祖宗，您真是想一出是一出，哪有专门回来参加前夫婚礼的，”舒蔓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嘴巴不停。
“别人正愁没机会嘲讽奚落你呢，你这倒好，上赶着送人头？哎？对了，你这怀里抱着什么？”
说了这么久，舒蔓才注意到，我怀里被风衣包裹着的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。
“呐，你瞧”我故作神秘地掀起风衣一角，露出了怀里奶团子软乎乎的睡脸。
一脸呆萌的宝宝在我怀里睡得正香，长长卷翘的睫毛，高挺的鼻梁，嫣红的小嘴，直把人的心都看化了。
“天啊，哪来的小孩？”舒蔓一脚刹车下去我差点脸杵到挡风玻璃。
“你小心点，他刚睡着。”我怜爱地捏了捏儿子的脸，“怎么样，可爱吧？”
“你，你你去国外这些年，怎么做起来违法的勾当了？在，在中国，买卖小孩可是犯法的！”舒蔓甚至咽了口口水，一脸严肃。
“噗，你怎么回事，这我亲生的崽。”
“你你你......”舒蔓夸张地抚了抚胸口，“难道这是宋逸的崽？怪不得你非要回来参加他的婚礼，你这是又想要干嘛？”
“跟他没关系，我家小孩才不是他的。”我没再搭理一旁喋喋不休的舒蔓，用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脸，看着他那酷似李卓禹的面孔，陷入了沉思。
两岁多的小孩，对世界正是好奇的时候，特别是对舒蔓这个突然出现的姨母，更是欢喜得不得了。一开口瞬间就俘获了老阿姨的心。
“嗷呜，江芷你儿子好可爱啊！这小宝宝真的是你生的？”
“要不然呢？”我无奈地看着客厅里玩闹着的一大一小，虽然刚刚回来，但有些事却不得不做。
“蔓蔓，你开车，把我送到李卓禹家。”
“啊？这这，我怎么知道他家在哪？”
“三年前是他把我带回家了吧？然后在我醒之前又把我送到了你这里？”我平静地看着一脸惊讶的舒蔓。
“所以说，他肯定告诉过你，他家的地址。”
“阿芷你......真的想好了吗？”
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，从得知怀孕到生下小朋友，甚至是把他养到这么大，我连半丝犹豫和后悔都没有，我还一度觉得，小朋友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。
一个人在国外这几年，不知为什么总是会想起那天在李卓禹家里，那句模糊的小香草。我曾自私地想过把小朋友占为己有，但我不想他没有爸爸，也许我并不想失去李卓禹。
6.
冲动地带着睡眼惺忪的儿子出现在李卓禹家的楼下时，我还是懵的。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样的情感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，甚至三年后的李卓禹很有可能已经成家了。
此时看着并不高的楼层，我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，我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卓禹。
毕竟在他眼里，为了一笔价值不菲的手术费就抛弃掉自己的恋人和亲人，甘愿做豪门棋子的我是那么不堪。
“妈妈，我们在这里干嘛？”小朋友趴在我的肩头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我，我的心里瞬间就软了一片。突然觉得也许结果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。
“没事，妈妈带你回家。”我转身，一步一步离那层亮灯的楼越来越远。
宋逸的婚礼邀请我这件事让舒蔓念叨了好久，不只是她感到震惊，就连我在接到宋逸邀请函的那一刻也是惊讶的。
毕竟离婚后的我俩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，甚至曾经还一度断了联系。
至于他是如何知道我在国外的地址，又准确无误地把邀请函寄到我的手上的，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，索性也就不再去考虑那么多。
“阿芷，你，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外婆吧，她一直在念叨你。”
舒蔓犹豫了一会儿，才开口说道:“当初你跟江家回去，是因为外婆的病需要一笔昂贵的手术费，而江老爷子知道这件事，答应帮你支付的条件就是回归江家联姻，甚至当时你和李卓禹.....每次我去看望外婆，她念叨起你，就一个劲儿地说你傻，我想奶奶是知道点什么的。”
“阿芷，抽空回去一趟吧，阿婆很想你。”
舒蔓的话成功让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，我愣住了。
说不上来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，我一直躲避着和阿婆见面，在潜意识里，我怕见到阿婆那张慈祥的面庞，我怕阿婆温温柔柔地问我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跑这么远，可我更怕的是阿婆不会责备我。
六年了，我只偷偷回去过几次，每次远远地看到院子里的小老太太在忙着喂鸡种菜，我的泪水就会在不经意间滑落脸庞.
甚至有两次还碰到了李卓禹，我只能远远看着他扶着阿婆回房，然后捡起地上的扫把，继续扫着小院子。
“妈妈的外婆是谁呀，小宝可以见见吗？”我看着儿子童真的脸，缓缓露出一个笑脸：“好，妈妈带宝宝回去见太婆。”
再次从熟悉的小院子里走出来，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。我牵着小宝走出了暖呼呼的房间，阿婆也没有多什么，只是嘱咐我路上注意安全，以后常回来看看。
12月的天气，北风呼啸，过了没一会儿，竟然飘起了雪花。本来我打算带着小宝在阿婆家等舒蔓来接我们，后来我改了主意。小宝还没有见过雪，他一脸新奇地抬头，甚至张开嘴让湿凉的小雪花落在嘴巴里。
“妈妈，你放我下来，我要自己走。”我应了一声，牵着小宝走在弯曲的小路上。
迎面也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，只是他的身形，越看越熟悉。趁着男人还没走近，我连忙抱起地上的小朋友，扭头就跑。却还是晚了一步。
“爸爸！”肩上的小朋友突然大喊了一声，我心里一惊：这小子怎么回国乱认爸爸！
我连忙抽手捂住了小宝的嘴，然后一边低头迅速用围巾把脸挡起来，一边祈祷那人并没有听到小宝的喊声，可背后沉重而急促的脚步打破了我最后的幻想，我站在原地，不敢回头。
“这位女士，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？”李卓禹犹豫了一下，开口道。
现如今的场景就是：站在漫天飞雪的小村外，我背对李卓禹，一手还正捂在小宝的脸上，一条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，看上去实在算不上个好人。
眼瞅着小宝就要挣脱我的手，来不及说什么，我长长出了口气就撒开腿往山下跑去。
结果当然是：我跑，他追，我插翅难飞。不过百米远，我就被李卓禹一把按住了肩膀，还扯掉了挡脸的围巾。
“江芷？！”李卓禹的声音在背后沉沉地响起，“你还知道回来？”
视线下移，李卓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我肩头，正星星眼望着他的小萝卜头，只需要一眼，那神似的面容就让李卓禹心头一惊，而后就是涌上来的巨大欣喜和激动，甚至他的声音里都带有不确定的颤抖：“这是，我们的孩子？”
7.
李卓禹执意要送我和小宝回家。
行驶在夜色中的越野开得沉稳，后座的小宝也睡得正香。一时之间，车内死一般的寂静，我们俩谁都没有先开口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在李卓禹又一次扫过后视镜后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“一周前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回来找我？”
“我找你干嘛，”我忍不住摸了摸小宝软乎乎的脸，“我们俩有什么关系，我凭什么找你？”
我好像就有一种本领，让李卓禹立马噤声的本领。虽然注意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，但我也懒得再跟他解释什么。
也许他现在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孩子震惊到了，也许是被消失三年的我突然出现给震惊到了，总之现在的我们两个都不能算冷静，这注定了今晚不是一个讨论小宝的好时机。
李卓禹也明白，他只是长长吐出来一口气，我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。
当我出现在宋逸的婚礼上时，整个会场好像在某个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，我隐约觉得，今天的我比宋逸这个新郎官还像主角。
看到宋逸身边的女人时，我愣了片刻，有些失神：只见那个女人和我长得足足有七八分像。就好像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一样。
我：这搞什么？前妻和现任，白月光和红玫瑰？
本来我已经渐渐淡出了这个圈子的视线，这些名媛上流对我的印象也许都已经非常模糊了，可当我出现在结婚会场之上，我的面容才又清晰地被他们记起.
甚至有人反复在我和新娘的脸之间对比，周围传来了压不住的窃窃私语。
“宋家一年前已经完全由宋逸接受掌管，整个大权在他手上，他的婚事再也没有人敢插手干预，听说这次结婚的这个是个渔家女，是宋逸在外边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。”我脑海里突然响起之前舒蔓给我提供的信息，没想到，这么荒谬。
事到如今，我进退两难，宋逸倒是脸色没变，依然和新娘一起招呼着来往敬酒的宾客，只是抽空抬头朝着我点头示意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这样一看，仿佛整个会场最尴尬的就是我，不论是身份还是长相，我都有让大家瞩目的资本，其实换个想法也许就没有那么难受了。
可就在这时，我的身旁突然靠过来一个人，他身上的气味是那么熟悉，甚至他怀里的那个小不点看上去都是那么眼熟。
“阿芷，对不起，我们来晚了。”李卓禹一手抱着小宝，一手揽过我的腰，他的手上，戴着和我一样的对戒。
想起今天出门前舒蔓那有些奇怪的举动：一遍遍检查我的妆容和配饰，以我的手上太素净了为由给我拿出了一枚款式简单的钻戒。
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李卓禹的用心，我摸了摸儿子的小脸，朝着他们父子俩弯了弯眼，发自内心地笑了。
而李卓禹的出现，成功让宋逸黑了脸。
我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他身旁那个娇小的女人身上，不出所料，在惊讶过后，我在那女人眼里看到是满满的不甘和嫉妒，以及愤怒。
我不知道宋逸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，我也不想去计较那么多。只不过看到和我那么相像的面孔上做出那样的表情，我既觉得有些可悲，但更多的是不适。
8.
婚礼后的舞会时刻，我和李卓禹总算是从众人的若有若无的眼神打量中解脱了出来。
他抱着小宝，我牵着他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低头揪了揪他的衣袖，我轻声问道。
“小宝想妈妈，我带他来找妈妈呀。”
“撒谎，走之前我和小宝商量好了的。”我捏了捏小宝的肉脸，这小子竟然也不搭理我，只顾着扭头蹭着李卓禹的脖子。
我：好小子，有了爹地忘了娘？
“我们不来的话，你还打算被那群人盯多久？你又不是观赏树。”李卓禹抽出手打了我脑袋一下，“站在那里傻不傻？”
“你没来我也可以的！”
“那我不舍得，行了吧。”男人无奈地笑了笑，“我不舍得你被欺负啊，小香草。”
我抬头，我们四目相对，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情意。
也是，为什么不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一次呢。我总是喜欢逃避，对阿婆是这样，对李卓禹也是如此。可这次，我不想再躲了。
“我......”
“爸爸，我想上厕所！”
小宝撒娇的声音和我犹豫的声音同时响起，我和李卓禹看向他怀里的小朋友，我一脸无奈，而他一脸宠溺。
“好，爸爸带你去。”
李卓禹特意嘱咐我在原地等着他们，我也无心乱跑，可就是有人偏偏非要往我面前凑。
“江小姐”看着眼前美丽的新娘，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。
“施小姐，祝你新婚快乐。”保持标准的微笑让我嘴角发酸，可面前的施雨却迟迟不开口讲话。
“江小姐，你出席我和阿逸的婚礼，就是想让我难堪的吗？”施雨的话还没说完，泪就先涌了出来。
“我知道我哪里都比不上你，我知道，阿逸真正爱的不是我。可我很爱他，江小姐，我除了他就一无所有了。之前你没有好好珍惜他，难道你还想要，把他从我身边再抢走吗？”
看着周围已经聚起三三五五的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，我真得差点被气笑了。
我还以为这施雨会用多么高深的手段才能把宋逸骗到手，原来也只是一只爱胡乱蹦跶的绿茶精啊。
宋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，这时候还把他的傻老婆放出来蹦跶。
“施小姐，您刚刚没看到吗，我的儿子都那么大了，我怎么还会想回来勾引宋逸呢？”
“什......什么”我的话成功让施雨愣住了，她甚至忘了接着哭，瞪着波光粼粼的大眼睛，呆呆傻傻的。
有一说一，这女的（和我七八成像）哭得倒挺可爱的，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嘛。
“你说，那那是你的儿子？”
“当然啦，抱着他的是我的老公。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。”我不经意间抬手，让施雨可以看到我无名指上的钻戒。
“你瞧，我已经结婚了呀。”
刚好李卓禹带着小宝回来，我拉过他，对着施雨以及那些在明里暗里都注视着我的人笑道：“我已经结婚了，我过得很好。至少他们俩让我觉得，我现在很幸福。”
我的目光扫视了一周，在看到宋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带着怒气和怨气的时候，我觉得十分奇怪。
李卓禹当然也注意到了十分有存在感的某人，他直接把我拉进怀里，当着宋逸的面吻上了我的唇。
回程的路上，成熟稳重的男人缠着我一个劲儿问我之前的问题答案到底是什么，甚至一直问到了小区楼下。
我有些不耐烦，转头对上男人急切的表情，突然我的眼角有些潮湿，多么神奇，我竟然真的和李卓禹生了个孩子。
这个年少时期的爱人啊，曾在凌冽寒风的冬日里，抱着我在昏暗的路灯下转圈，说要和我生两个孩子，最好都是小男生，那样的话，家里就有三个男人保护我了。
“爸爸，抱抱！”小朋友被李卓禹伸手抱了过去，看着一大一小好像复制粘贴的人儿，我眼角的泪终于落下，同时我勾起了唇角，“是啊，我们的孩子。”
天上突然纷纷洒洒地飘起雪来，李卓禹把小朋友放在地上，过来牵起了我的手，朝着那盏亮着灯的小家走去，“我的小香草，欢迎回家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