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落云头，驾临在清玄峰的洞府前。
听到里面方徊的声音，清微子居然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！
他刚才是喊我师兄吗？
小徊徊居然承认我了？
几万个元会了，居然还能够那个家伙的口中听到“师兄”这两个字？
即便是身为玉玄门的当代掌门，自己这个师兄在方徊面前，向来也是没什么地位的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“人之将死，其言也善”吧！
清微子老怀安慰捏着颌下的长髯，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。
然后老脸上浮现起自己人生中最“和蔼”的笑容，迈步踏进了方徊的洞府之中。
可是，在看到了师弟现在的模样之后，清微子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冻结住了......
“师弟......你......你还好吧？”
就在听到了清微子的呼唤之后，经过一番头脑风暴，方徊马上对自己的形象做出了改变。
原本乌黑亮丽的三千青丝，被他用道术瞬间催成了雪白色。
湛青色的法衣解一半，系一半，披头散发地横卧在玉塌上，满脸尽是颓废的沧桑......
当然是都演的！
卖惨，博同情，向来是忽悠界一条亘古不变的通行法则。
经过十几年网络世界的熏陶，别的技能不敢保证，在这方面他绝对门儿清。
谁一辈子还没遇上过几个卖茶、卖虫草的可爱小妹儿了？
“好不好又怎么样呢，沧海桑田不过是转瞬一逝。”
方徊仰头四十五度望天，眼中浮现起一抹看破红尘的伤感。
“我们都曾不顾一切地追求目标，可是到生命的最后才发现，不过都是过眼的云烟！”
“师弟，你......”
看着方徊看似淡然，实则无比伤感的模样，清微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。
他知道，自己的师弟为了突破金仙，涸泽而渔到了什么地步。
如今他只剩下一个甲子的寿元，作为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，清微子同样十分伤感。
“我很好，真的！师兄无需安慰我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！”
眼看着清微子已经逐渐落入了自己的节奏，同情心开始泛滥。
这无疑就是上当受骗的前奏......
方徊在心中暗暗地说了声抱歉。
可是为了达到目的，为了开启那个该死的系统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着他的表演。
“生命之苦，就在于求而不得。”
“师弟我这一生都在追求，临别之前能想通这些，不得不说，也是另外一种幸运！”
“如果转世之后，我还能记得此生此世，那我......”
“师弟，别说了！”
没等方徊絮絮叨叨地表达完他的临终感悟，清微子便无法忍耐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。
眼看着方徊的越来越缥缈，越来越空灵，仿佛马上就能重回天道的怀抱。
清微子伸手从自己的长袖中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锦盒，重重地拍在了师弟的眼前。
“师兄，你这是？”
方徊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锦盒，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。
“清微转幽丹，给你了！”
眼神中虽然带有明显的不舍，清微子还是干脆地将锦盒塞到了方徊的手中。
“这是师兄我最新炼制的丹药，能够增长五百年的寿元。”
“本来是打算留着我自己突破金仙时候，渡过心劫用。”
“不过现在救急，还是先给你用吧！”
说着，清微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徊。
对你好不好？
还不快多叫两声师兄？
还有意外收获？
能增长五百年的寿元？
方徊不禁有些眼热。
不过马上又按捺下了将锦盒收入囊中的冲动......
小不忍则乱大谋！
系统虽然表明了道德守恒定律的规则，但方徊同样也有着他自己对这一定律的理解。
无论是他自己的暂时性缺德，还是对方的暂时性高尚，实际上都已经改变的现有的状况。
根据道德学第二定律，从有序向无序的转变，必然会出现“熵增”。
而对于洪荒世界来说，因果和罪孽，就是熵增带来的变化。
因为无论他将自己身上的道德转化到了谁的身上，都必然同这个人产生因果。
所以，为了达成系统要求的道德守恒的平衡，他就必须控制这个熵增的最小化。
换言之，就是在不引起罪孽的前提下，尽可能地沾染小因果，避免大因果。
既然师兄说，清微转幽丹是他用来渡心劫增长寿元的，那就牵涉到了生死问题。
而在生命面前，就绝不会有小因果！
因此，即便这枚丹药现在对方徊用处极大，他还是忍痛推拒了。
“师兄的好意，师弟心领了。”
方徊强装着一脸的淡然，表情管理满分。
他将锦盒又塞回了清微子的手中，然后摇头说道。
“师兄其实知道，这金仙劫的后遗症，没有一元会的修养，根本无济于事。”
“如此的话，五百载和一甲子，又有什么区别呢？”
“既然没有区别，又何必舍下师兄突破的希望，来做这无用之功呢？”
“有总比没有好，说不定还有......”
清微子还想争辩两句，可话刚开口，就被方徊伸手拦下了。
“其实师弟我到了现在，已经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。
“唯一放不下的，就是我们的宗门呐！”
方徊意有所指地轻轻拍了拍师兄颤抖的双手。
看着清微子望向自己的眼神中，满是怜惜之色。
他的心中不禁一软，差点就忽悠不下去了。
可是为了自己能够在这洪荒世界中博取一线生机，方徊最终还是昧着良心继续开口。
至于欠师兄情谊......
日后慢慢弥补吧！
“师兄如今才是我玉玄门突破金仙的希望，这枚丹药就还是留给师兄吧。”
“算是师弟我能为咱们宗门做的，最后一点贡献了！”
“师弟，你......”
眼看着方徊似是满面的轻松，说出的话确实如此决绝，清微子不禁心如刀绞。
师弟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，却还能想象着为自己的宗门发挥余热。
而他作为玉玄门的掌门师兄，又岂能居于人后？
这样的话......
嗯！！
似是做好了某种决绝的决定，清微子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，跺着脚说道。
“师弟，你放心吧，带着你的祝愿，师兄我不突破金仙境界，誓不罢休！”
“如果师弟先一步回归天道，你的在天之灵会看到，对宗门的责任，为兄绝不逊于你！”
说着，清微子朝着方徊深深地施了一礼，转身马上要回自己的洞府，准备全力修行。
看着清微子这副模样，方徊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，不禁深感歉然地轻轻一笑。
“师兄，还有个事要麻烦您。”
“师弟我这么多年一直潜心修行，从未开坛讲道，也从未开山门收过传人。”
“如今我即将身死道陨，是时候把自己的道统流传下去了。”
“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在清玄峰开坛传道，广招门徒。”
“这应该也是师弟我能为玉玄门做的，最后一件事了！”
听方徊这么说，清微子不禁眼前一亮。
自己这位师弟，可以说是玉玄门数万元会以来的第一人。
对道法的理解，以及修行，在整个洪荒世界的玄仙中，都是首屈一指的。
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，师弟一直醉心于自己的修炼。
同时还怕沾染因果，所以从未收徒。
如今，在他临别之际，居然打算开坛授道，广招门徒。
这不仅仅是对于玉玄门一家，就是对于玉玄门所在的整个玉泉小世界来说......
都是一件盛事！
“放心吧，师弟！”
清微子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又轻轻地拍了拍方徊的肩膀，欣慰地开口道。
“既然是为师弟你寻找衣钵传人，师兄我一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！”
“交给师兄，我当然放心。”
方徊又朝清微子行了一礼，理所当然地轻笑道。
“数万元会以来，师兄从未让师弟失望过。”
方徊的话似乎只是在说开坛授道一事，可听在清微子的耳中，却有着一语双关的含义。
“决不教师弟失望！”
只说了这么一句，清微子便不再多言。
他轻挥袍袖，一阵烟雾飘过，便消失在了方徊的眼前。
确定了师兄真的离开了，方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，跌坐在了身后的玉塌之上。
似是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，他的脸上丝毫未见达成目标的喜悦。
半晌，才苦笑着摇了摇头，喃喃地开口道。
“都说‘宁破一桩庙，不拆一桩婚’。”
“断人姻缘可是损阴德的事儿啊......”
“我这回，可算是缺德缺大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