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踏上了我曾经走过的路。
因为她手中的那些画像,越来越多还活着的人出来和她相认。
原来十年间,我帮了这么多人,画了这么多幅娘的画像。
从一开始青涩生疏,到后来的技艺娴熟。
无需浓墨重彩,三两笔勾勒,娘亲跃然纸上。
也有人没有拿到画,却出来和娘忏悔。
我帮了他们,他们恩将仇报。
有人把我当替死鬼,有人把我当摇钱树。
这么多年,良心总是不安。
娘说:你们真的有愧,亲自去和她道歉,我没资格替她原谅你们。
娘走啊走,回到了最初也是最后的那个小村子。
她屏息走到了贺大的家中。
我那颗煮不烂的头仍在锅里飘着。
我额头的红痣,仍然这么鲜明。
娘双目赤红,对上我死不瞑目的眼。
她伸手给我合上了眼睛。
灵初好乖。
贺大、妇人、灵素……这么多人想给她合上眼睛,她都没有安息。
娘一来,就像从前把她哄睡时一样。
轻轻一摸,她就乖乖睡着。
昆仑夜里风狂雪大,我常常睡不安宁。
娘把我的头颅抱在怀里,轻轻启唇,唱起以前哄我的催眠曲:风细细,雪绵绵,仙人轻步走过前。
殿堂深,钟声远,小囡囡,梦正甜。
藏好了,藏好了,在娘怀里最安全。
雪儿落,星儿闪,娘护你,到天边。
小囡小囡快入梦,梦里有片桃花源。
瓜田李下香满园,醒来又是新一天。
酒靥没有了。
她在眉心的红痣上落下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