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周宏方转过身。
他头发花白,枯瘦如干,因多病缠身,提前退休,不再担任官职,在周家也没什么地位。
书禾视线落在向梅身上。
妈妈呢?
岁月有没有对妈妈温柔一些。
这是自姐姐去世后,向梅第一次主动来找她。
她与妈妈之间横插着一条人命,一条她亲生女儿的命,这根刺扎在两人心里,扎得很深。
书禾无数次想,或许这根刺再也拔不出来了吧。
八岁到十岁,书禾被养在时家,那三年里向梅状极差,没有去京大教书;书禾十一岁的时候,哥哥把她接到月亮湾,抚育她成人。
上大学的时候,书禾偶然间听说,向教授左手常年戴着优雅的腕表,是用来遮掩割伤的,有人看到过手腕上的疤痕。
周宏方率先开了口:“书禾,周家与时家有婚约,你爷爷与时老先生订下的,家里本想等你和你姐都成年后再告诉你们,但你姐被你害死了,时家按约要来提亲,周家只有你一个姑娘。”
“周宏方。”
向梅蹙起眉,提醒身边的男人:“子衿的事是酒驾司机的责任,婚约是两家多年前定好的,跟子衿的事挂不上钩。”
“没关系?检查车祸现场的警察不是说了吗,当年——”
“够了!”
一记响亮的巴掌声。
周宏方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,嘴角渗出了血,牙齿都要被扇碎,脑壳里嗡嗡作响,向梅真是毫不吝惜力气,幸好她不知道那年他家暴书禾,不然他连在周家住的资格都没了。
书禾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面色惨白到几近透明,怀中的快递盒没有抱住,掉在了地上。
她蹲下去捡。
被父亲再次撕开伤疤,书禾两只手落在快递盒上,控制不住地颤,能蹲下去,但双腿瞬间酸软无力,站不起来了。
像抽干了力气。
气氛再次陷入寂静,向梅起身离开。
书禾低着头,没敢抬眸去看妈妈的神情和脸色,只看到妈妈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了片刻。
但,还是迈步走了。
就在书禾以为妈妈不会搭理她的时候,门口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:“时家那孩子很优秀,品行也好,你先接触接触,就当交个朋友,不喜欢的话跟我说,我来拒绝这门婚事,并不是非要结婚。”
“好。”
“淋雨了,别忘记喝袋感冒药。”
书禾眼泪积聚。
她视线模糊,张了张嘴,想再说些什么,再跟妈妈说些什么,可喉咙愈发肿痛哽涩,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。
向梅离开了这栋房子。
周宏方见妻子走远了才敢骂:“哭哭哭,哦,嫁到时家还委屈你了似的?周家与时家世代交好,婚事多年前就订好了,你知不知道那时家那孩子多优秀,这桩婚事真是便宜你了。”
“那就别便宜我。”
书禾站起身,将快递盒放在桌上,冷声,“你自己穿上婚纱嫁过去,祝你二婚幸福,我给你随个二百五。”
“你!”
周宏方快被气死:“我敢穿婚纱,时家那小子敢迎我进门?你以为我愿意来求你,但凡你姐——算了,你妈不让我多说。”
周宏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儿。
明明记得书禾小时被养得珠圆玉润,现在怎么瘦得这么单薄,平时她哥也没少她的钱花啊。
“一直都是你妈与时家对接操办婚事,按照约定的时间,时家下周来提亲,其实你不嫁也可以,两家关系受影响,你妈会承担主要责任,要低声下气跟时家道歉,被时家人诟病一辈子,哎呦当年你妈割腕,要不是羡知及时发现送去医院,你妈就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