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一个宁静的夜晚,我哄睡了安宁,步出房间。
月光洒满院落,我见他站在院中,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月亮。
“沅宛。”
他轻声呼唤,打破了夜的寂静,“我要走了。”
我喉咙微微一动,但声音却坚定地说:“那就赶紧走吧。”
月色下,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孤寂和无奈。
“是我错了,沅宛。”
他坦然道,“父皇说,我娶了家世相当的世家女,就能稳固太子之位。
我为了名利,忽略了你,这是我的过错。”
“如今你有了新的人生,过得很好,我就满足了。”
他继续说道。
我静静地站着,没有动。
裴景之翻身上马,低声说了几句,然后拉紧了缰绳,策马离去。
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,院落再次恢复了宁静。
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仿佛少了些什么。
我低声自语:“这样就已经很好了。”
其实,我们之间的疏离,并不全是因为他的过错。
我也曾压抑不住自己的妒忌、怨恨和执念。
如今,我满足于这平凡而宁静的日子,一切安好,便足够了。
开春之际,万物复苏,安宁也在这温暖的季节里长高了不少。
我的针线技艺日益精进,给安宁缝制的新衣让她显得更加白嫩可爱。
我看着安宁摇摇晃晃地朝我扑过来,嘴里发出“咿,咿”的声音,心中充满了欣慰。
陈四娘推门而入,放下手中的菜篮,轻声说:“听说,太子薨逝了,镇上县衙都挂起了白旗。”
我手中的针线一滞,怎么可能?
见我情绪不对,陈四娘关切地问我:“娘子可是身体不适?”
我摇摇头,强装镇定,“没事。”
片刻后,我忍不住问道: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?”
陈四娘叹了口气,“都城都发丧一个月了,只是我们镇上偏远,消息才传到这里。”
我放下安宁,茫然地抬起头,心中五味杂陈,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。
太子死了,和我有什么关系呢?
但为何我的心会如此沉重?
我重新拿起针线,却不知不觉地在手上扎了一个洞。
安宁的咿呀声响起,我才回过神来。
“我,我出去一下,四娘,麻烦你看下安宁。”
我站起身,决定出去透透气,平复一下情绪。
我走出房门,不想让陈四娘他们察觉到我的异样。
外面的春风温柔地吹拂着,我看着湛蓝的天空,心中却有些许茫然。
一切都变了,他明明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。
可笑的是,我们纠缠多年,我却在他丧期这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。
我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,心中空落落的。
就在这时,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。
我揉了揉眼睛,以为是视线模糊了。
但那人越走越近,熟悉的身影和语气让我震惊。
“怎么坐在这里?”
他平静地问道。
“你,你怎么会在这?”
我结结巴巴地问道。
他笑了笑,望向远处,发丝在风中高高扬起。
那支金搔头和素钗一并被他插入我的发间:“我来寻我此生唯一的珍宝。”
裴景之视角谢沅宛离世后,我陷入了无尽的梦魇。
梦中,我们仍在深宫之中,彼此猜忌、折磨,却又紧紧纠缠,无法放手。
每当醒来,我都恍若隔世,不愿相信那一切仅仅是梦。
我抗拒发丧,抗拒接受她已离世的事实。
父皇派人送来从泥土中翻出的衣物和那支金搔头以及我生母的素钗,试图让我死心,我却只是摇头,心中不愿相信。
我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城外的大昭寺寻找她,却被父皇派人拦下。
“上位者,不需要弱点和感情。”
这句话如魔咒般萦绕在我耳边,让我陷入深深的挣扎。
因为这句话,我娶了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的女子为正妻。
因为这句话,我隐藏了对她的感情,不敢让任何人知晓。
因为这句话,我假装喜欢他人,与她渐行渐远。
然而,当我得知她在大昭寺脚下身亡的消息时,我意识到那个高位上的荣耀已不再是我想要的。
我首次感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害怕。
我在黑暗中挖掘,在夜里祈求神明,甚至后悔将她送去大昭寺的决定。
但当我找到她时,她已对我心如死灰,眼中只有冰冷和决绝。
我渴望告诉她,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,我们不必再像梦中那样渐行渐远。
但话语哽咽在喉,我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看着她决绝地割破自己的喉咙,我无奈地选择了放手。
如果她恨的是身为太子的我,那我宁愿放弃那个位置。
我开始策划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,甚至想过亲赴边疆征战,寻找逃离的机会。
但上位之路艰难,我必须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地位,才能安全离开。
为此,我亲自扶持新一任继承人,确保他能够稳固地位,不再对我构成威胁。
当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“假死”时,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喜悦——我终于可以去找她了。
我在她隔壁租了宅子,决心这一次不再走错路。
我想起那一年初见她时,她那双泪眼如星辰般明亮,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我。
我忍不住掏出母亲的素钗替她绾发,既然注定要纠缠不清,那就让我们纠缠一生吧。